“对未来严阵以待”
以上答案靠得住,但不好说完美。首先关于未来不确定、莫测,似乎没什么更多内容可说,导致对“人们怎样看未来影响其当下决策与行为”的忽视,降低对行为的理解力和解释力。其次,莫测无非“天有不测风云”,容易让人“预后不良”—似乎不确定总意味着灾难来临。其实,不确定性也可能是意外惊喜,并不是单边确定的倒霉。
所以对“不确定”还可以解析。这方面,彼得·蒂尔的《从0到1:开启商业与未来的秘密》对我有启发。作者把人们怎么看未来,构造成一个两维对两维的矩阵(明确/不明确,乐观/悲观),得出了四个象限:明确乐观,不明确乐观,明确悲观,不明确悲观。然后他把“各国看待未来的方式”,装进了这个认知矩阵。当然不够严谨,因为“各国”都有一大票人,看未来的方式不尽相同,所以顶多是对各国主流看法的概括,少不了作者自己的主观印象。虽然不那么严谨但对我也有启发,冲击力还不小。
譬如他认为,“从17世纪一直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,对未来明确的乐观主义者都领导着西方世界”,而“1950—1970的美国”,更是有史以来“明确乐观主义”的典型代表。言之成理乎?蒸汽轮船、铁路、电报、大规模机械化、化学广泛应用、跨海隧道、地铁、陆地其他基础设施建设,以及从苏伊士到巴拿马运河开凿,所有这些改变人类生活的壮举,难道真是“被法术召唤”出来的吗?作为得天独厚的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,美国自然禀赋丰裕,人口又不多,开荒种地吃饱饭、卖点棉花烟草木材,对那代欧洲移民足够好了吧?为什么还要发明工厂流水线、造帝国大厦、建金门大桥、搞曼哈顿计划、投资洲际高速公路,还要实施阿波罗计划?更不要提无数民间的奇思怪想、胆大妄为之举。总之,没有哪一样是“纯自然”的,一概是人工、人为之物。人做事情之前,总受对未来看法的支配,难怪蒂尔先生把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美国,毫不犹豫地划入看未来“明确乐观”的第一方阵。
不过,作者认为后来的美国转向了“不明确的乐观”。特征是“乐观但又迷茫”,金融家取代科学家和工程师成为天之骄子,“财技”比科技更加耀眼,人们高估“机遇”,低估“规划”和持久努力,低储蓄、低投资、高消费,让金融、政治、哲学和人生一并蒙上不明确乐观色调,谁也不问究竟能不能持久。当然,作者以为“当下欧洲”更糟糕,受“不明确悲观”的支配,得过且过,眼看油瓶都倒了,议论半天也没见谁当真起来扶一扶。
读来最受刺激的,是这本小书居然把“现在的中国”列为“明确悲观”之代表!为了不至曲解作者原意,容我给各位读段引文:
“一个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者相信未来是可知的,但却是暗淡的,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,也许当今的中国是最典型的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者。美国人看见中国的经济迅猛增长(自从2000年以来,每年都有10%的增长),便认为中国是一个自信能够掌握自己未来的国家。…… 其他国家都害怕中国将要统治整个世界,而中国是唯一一个认为自己不会统治世界的国家”
(《从0到1:开启商业与未来的秘密》,第87页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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